又是挤牙膏的一章。文笔还是待锻炼。我还没坑。

不过首先我还是做到可以完整填完一个坑吧⋯⋯我还是适合渣小短篇⋯⋯

少说来天策府已有半月有余，平日来的病人多是一些小伤，他倒多有时间去陪那些孩子。天策营中女子大多骁勇善战，虽然也不乏女子的柔美，但始终不及那些在山清水秀之处长大的温婉佳人。对那些参军的小孩子也是严厉有加。方槐耐得下心来，孩子们便格外喜欢他，有了空闲便找到军医帐里来。

那个手臂被割伤的女孩子还是怯怯的，和另外一个女孩性格大不相同。这一批参军的儿童一共七个，五个男孩，两个女孩。男孩这个年纪正是皮实的时候，所谓“三天不打，上房揭瓦”，都是上蹿下跳不嫌累的。女孩大多安安分分待在屋里，哪里有几分飒爽的气息。几个孩子高高矮矮地并排站在一块，倒是个女孩儿长得高些。

“你们都还在长，女孩子的确是长得比较快，不用担心。”方槐笑眯眯地抚过那女孩儿的发顶。“之后男孩的个子就会赶上来的。”他站起来，直了直身体，比划了一下：“你们看，我现在就这么高。”

一个男孩仰头看看他，道：“可是也有师姐长得特别高。之前带我们训练的师姐就是。”其他孩子纷纷点头附和，说着，帐帘被人掀开，说曹操，曹操到，正是那军娘进来。“阿云，出来把今天那个动作重新练一回。”她口中阿云便是怯弱的女孩儿，点点头跟了出去。“阿云一直比我们落下一截，师姐总叫她出去加训。”男孩与方槐解释道。

方槐点头表示明白：“她身板太瘦弱了，训练不好是身体原因。只能靠加训把体力练上去。⋯⋯不过这么小就来参军，未免太辛苦了。唉⋯⋯”

“方大夫，这一批孩子大多都是孤儿，走投无路的那段日子，府中有人收留他们。与其在乱世中含冤惨死，不如参军，还有一段安生日子，有吃食有住处。”

“虽然收他们入军太辛苦，但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。一共九个孩子，有一个捡到的时候只剩一口气了，送回来想尽办法叫大夫医治，还是没保住，夭折了。还有一个身体不好，又瘦得皮包骨头，只好让她待在医帐里，慢慢地身体好了，给军医带回万花了。”

“方大夫，现在这七个，都是从死人坑里带回来，从阎王那抢回来的。所以莫要为他们惋惜，入军也许不是最好的选择，但总比随随便便就死了好。”

女子严肃的声线透着帐帘进来，那位军娘还在帐子外面。她顿了一下，把一个人推进帐来：“方大夫，这些孩子顽皮了点，还是让秦放把他们带出去吧。——阿云！手臂抬高！往左一点！这样直着刺下去，你的马还不得头穿血流的？对，就是这样！”

军娘大概走远辅导阿云去了，秦放讪笑了几声，道了句方大夫，然后朝几个孩子伸手：“我们，出去吧。别麻烦大夫。”

方槐听了军娘的话有些惊讶，然后思索片刻道：“不麻烦。秦兄，我闲着也是闲着，干脆陪一下他们好了。”带小孩子他挺在行，谷主和药圣常常领几个孩子回谷，自己忙就让门下弟子或其余几圣养着。

秦放看他这么说了也不好拒绝，但师姐既然已经嘱咐，他便也留了下来。那些个孩子倒是欢喜，多了个人在他们空闲时陪伴，自然是高兴。

帐外是下午晴朗的天，阳光漏过密密簇拥的树叶细碎地投在草地上。宋婉云提着比她自己还高的长枪一个人练着。她的额头上是细密的汗珠，却没有工夫抹掉。

不知多久之前——她流浪的那段时日，早已模糊了时间的概念。蓬头垢面的她像一个小乞丐，她的小姐妹瘦得令人心惊。两个幼小的孩子终于走不动了，蹲在残垣断壁之中等死。枯死、烧焦了枝干的树木上停着乌黑的食腐鸦，叫声凄惨，不住地盘桓。

忽然远远的有说话的声音，还有马蹄有条不紊地踏着土地、杂草的声音。一个高个子的女人停在她面前，红衣银甲，扎着长长的马尾，背着一杆长枪，头上飘扬的军翎鲜红地明亮了她的眼睛。然后是好些个这样衣甲的人，无一例外地配着长枪，牵着马。

她想张开嘴说些什么，但是累得实在没有什么力气了。那个女人抚了抚她的发顶，转过头喊了人过来，递给她水食，又将两个孩子抱上马。宋婉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，但本能地安心。

她那个小姐妹交给军医带了好久，最后干脆收作徒弟，带回了万花，现在应该也学有所成吧。宋婉云留了下来，那个红衣银甲的姐姐问她：“小妹妹，你叫什么名字？可愿入我天策门下？”

天策？她疑惑道。红衣姐姐耐心地解释给她听，说了很多，她没听懂多少，大多都是后来的日子所了解的。唯独有一句，她记得清楚，姐姐说，天策是军人，是要打退叛军守这个大唐的。

于是她郑重严肃了起来，小女孩认真的模样格外使人感觉可信。“姐姐，我叫宋婉云。我要入天策府。”那位天策女军后来与她说了一些关于入门的事情，然后去报给了她这一营的将军。

再后来，宋婉云开始唤这位救命恩人叫师姐，也穿上了天策的军服，才来得及好好整理现下的思绪。

草地上漏着碎金般的阳光，宋婉云的影子斜照下去。天上流云浮动，天下终究太平不下来。时代的牺牲者，多半就是这些满腔热血、一心报国的军人了。

帐里方槐摊了宣纸在桌上，磨好的墨散发着清香。这些从谷里带出的东西，好久不曾用过一回了。两个男孩歪着头想打盹，女孩倒看得认真。“想看什么？”

女孩思索了一会儿，开口道：“方大夫，你可以教我们写字吗？”

“写字？”方槐有些意外，但是还是点点头，“好啊。”

女孩子注意力集中，学起来也快，方槐教她握好笔杆，又纠正了几回姿势，满意地道：“这样就可以了。”说罢取了另一支笔，“你叫什么名字？我先教你学写这个。”

女孩告诉他自己叫刘玉，方槐便落笔了，他落一画，女孩学一画。初学者字迹还是有些别扭，但至少看得清楚。写完这两个字，又写另外几个孩子的名字。为了让女孩看得明白，每个字都很大，写了几个便占了大半张纸。

“大夫，师兄的名字又怎么写？”一个男孩忍不住插嘴。

“秦放？”一边秦放听见自己名字下意识抬头去看。方槐道：“秦这个字有些复杂，这样⋯⋯嗯⋯⋯唉，这一笔太长了⋯⋯”

一张写得满满的宣纸，新蘸的墨还未干，“秦放”二字清晰地印在上面。

一室墨香。

TBC